阿眠

非常有意思的一篇文章。

筆調很冷，但構思很特別。

帝國英遇上原住民米的獨白。

算不上有西皮，但很難得提到原住民心中的阿米，跟亞瑟所認知的阿米中的差異。

Nothing more byPrincessAmerica1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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僅此而已

有些時候，Arthur會觀看（參雜些驚嘆）Alfred抽搐。

殖民地—由於他仍是個殖民地，也將永遠會是殖民地—會抽搐。

拘束在死硬和絲綢交織的西裝。梗塞於精巧的義大利衣領，緊繃的領帶束住喉嚨，被扣有鷹紋的領扣釘上，緩緩收住這副蒼白的軀殼。

他會在藍色燈泡下的厚厚光束下燃燒，頭頂上嗡嗡作響，紙張翻手而躍出，彷彿乞求被捐棄，讓他可以越過窗戶而翱翔—

Arthur想知道他是否還記得。

當這些想法再度竄出，他會自責並搖頭。因為想到他會想起的念頭，就是完全荒謬的。愚蠢，可笑，胡言，全然錯誤的。

這男孩不過是個孩童—甜美、無辜的孩子，準備好被塑造成型—當被Arthur發現之後。

他有一個廣闊純真如堪薩斯州天空的眼。金燦如達科他州向日葵田的髮絲。白皙如大西洋和太平洋海岸海泡石一般的皮膚。

他曾是大英帝國的最好機會。未被開發的潛力。未被利用的土地。隨時準備好被帶回家鄉，按女王的想法而發展。

除此之外沒有別的。

他就是英國所製作的。

他就是Arthur所創造的。

他說著女王的語言，他吃英式的食物。他遵循英國的理想，塑造了大英帝國的完美遺產，亦深遠的影響著美國文化，並持續萌發新芽。（英國人入侵確實……）

 

什麼都沒有。

想到這孩子腦海中會有除了英國以外的事物，著實可笑。

他永遠會是英國殖民地的。

他永遠會是屬於Arthur的。

 

但偶爾，Arthur會害怕他仍舊記著。

 

殖民地會開始抽搐。緊抓他的皮膚，搔癢、抓扒、撓刮，像是要把蒼白的軀殼剝開，就像是他想要把感染的區塊拔除。他會用手揪住頭髮根部，咬住粉色的下唇，手指死死鎖住且拔除，尖銳的指甲用力到泛出紅色，極力想把這些東西挖除。死命地想丟去。

當這些想法浮上腦海，Arthur會眨眨眼睛。

接著他會遠離殖民地。他會很快就恢復正常，無論如何，這終究會結束。

Arthur會把手塞回口袋，而他將停止撕裂他的肌膚。

 

Arthur在新殖民地上所遇上的第一隻動物是老鼠。

肥胖，長鼻，禿頂的生物發狂了。他吃著發霉的玉米之時，那雙骯髒的爪子在搔刮。Arthur舉起他的刀子，準備要殺死那個生物，察覺到叢林中有一只狗望著他。

那是隻狗，至少那是當時Arthur所看到的。一隻有著灰褐皮毛，斑駁著些許紅色，警戒的雙眼盯著他。Arthur認定太過度地殺戮是種浪費，因此，簡單地用簡單踩死老鼠，就走開了。他聽到骨頭斷裂的脆響。聞到它髒兮兮的血液腥臭。似乎這老鼠已經死透，也不需要浪費更多的時間在動物上了。

那隻狗，倏地衝出草叢，用有力的下顎叼住那隻死鼠。牠把那害物帶到一顆樹上，用前爪刨出洞埋下它。

 

Arthur認為那條狗是利用他的殺戮而省下一頓後來的晚餐。

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隻老鼠從叢林中冒出。或者，他看過但根本不在乎。

 

Alfred有著湛藍的眼睛。

漂亮的眼眸。屬於維多利亞女王的顏色。大海的顏色。聖愛德華皇冠上藍寶石的顏色。

Alfred是歐洲美好的典範。羅馬鼻，高前額，薄唇和大眼。燦爛的笑容可以照亮天空。他身長像是一個日耳曼國家，寬肩如地中海人，臉色白淨如斯拉夫人。

（白人眼中典型的美）

Alfred當然沒有琥珀色的眼睛。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黃光。眼眸漆黑，閃爍著智慧和狡黠。古老的眼睛一如Arthur，一如王耀。

 

有數次，Arthur會短暫看到他的殖民地，像是一雙陌生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。

 

尚有一個微笑。

 

Alfred有一個純真的笑靨。他初次給他兄長獻上鮮花時有的同樣笑容，也是Arthur稱讚他，擁抱他，教予他舊世界的一切時有的笑容。

但在極其罕見時，像是幻想的時刻，他的笑容完全是另一種微笑。

這讓他想起了柴郡貓。像狐狸，像小偷，像撒謊者跟騙子。

但那人有著琥珀色的眼睛。

而Alfred。Alfred有的是湛藍眼睛。

 

在殖民初期，Arthur訪問了麻薩諸賽州海岸旁的海島。他給了這塊他所發現的土地一個名字。他以他的女王命名他們。

這些他所發現的島嶼，很萬幸的沒被野人染指，僅有野獸能居住—這很容易處理。這些野獸不敢靠近他。他們不會靠近有文明的人。

直到他擊落了一隻鳥—一隻住在他新佔領的土地上的鳥，儘管他並沒有記住這名字。

一只狗，一隻他之前遇上的狗，從樹上冒出，用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。

一看到牠，Arthur的嘴角掩不住亢奮。那動物正在等待他殺戮後留下的殘物。這對Arthur來說不重要。無論如何他都開槍打死那隻鳥了。

數分鐘之後，他仍被那動物盯著。

“來呀。”他提示。“拿走吧，我不想要這個。”

那動物只搖晃了他長長、濃密的尾巴。僅僅看著，等著。

“拿去！”Arthur命令道。“拿走，然後走開！”

那隻狗，彷彿能聽懂，走過Arthur。牠聞了一下那隻鳥的翅膀，一股滿足感湧上英國人的心頭。他贏得了一隻蠢動物，牠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所做。

突然出現一陣騷動，他朝那方向盲目亂射。

一隻鳥衝出樹叢。翅膀拍打他的臉龐，指爪抓花他的臉頰。

血染上他的嘴—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那隻鳥的。他認為那是來自那只鳥的。

接下來的數天裡，黑色水泡從他流血的地方長出。

他沒有回去。

 

Alfred是Arthur在殖民他的土地時所創造的。Alfred是專程為他的小殖民地創造的

Alfred是他的創造，且專屬於他。

在Arthur到那處定居之前，那裡什麼都沒有。除了Arthur所創造的東西之外，沒有其他文化。Alfred的整個世界都是Arthur為他提供的。他所有的記憶都是被他哥哥指導而創有的。他所有的知識都來自Arthur所給他的。他保護了Alfred，庇護了Alfred，擁有並創建了Alfred。

在他的世界裡只有Arthur。

Arthur確信這點。

Alfred是他的創造，僅此而已。他永遠不會是Arthur殖民地以外的事物。

然而，有時候，他會盯著並眨眼（荒謬，不訝異，從不訝異）看向Alfred偶爾從袖子裡拽出一些絕望的詭計，讓這世界再次轉動。他會勾起明亮的微笑，消失在陰影中，滋生大量懷疑，卻用他聰明的眼和手來令世界為他的金錢奔走。

他是一隻棘手的小狐狸，一頭聰穎的小蛇。

Arthur聲稱他就像大英帝國。

就像他記得的一樣。

如果他被問道，他真的不記得任何曾在Alfred土地上漫步的野人。喔。他知道他們是誰了。印地安人，那就是他會說的，印地安人曾對殖民地造成麻煩，但那些不是他的問題。

（方便的是，他會宣稱他成功擁有Alfred的所有權，但能否認這與數百萬人的死亡有任何關係。）

他什麼都不知道。除此之外都不關心。

因為他們不是Alfred的一部分，他們永遠不會成為Alfred的一部分，所以沒關係。

畢竟那群人不過是個數字。

 

曾經有一次，在殖民初期，他聽到了他跟印地安人之間的協議。

他被告知了那個Ma’ii，那個郊狼造物主會保衛土地。他是個有耐心的神靈，他聰明矯捷，能每天早上為他們竊取陽光，能夠降下雨水，能夠隱身成為眾人內的一員。他是個變形者，有著許多面孔的神靈，並且降罪給觸怒他的人們。

Arthur耐心地聽著印地安人的謠傳。

然後，數日後，他屠盡了村莊，佔領了土地。

那人用最後的力氣來警告他別相信Ma’ii。因為他會用詭計欺騙Arthur。他會愚弄人，並從內部摧毀他的傲慢和殘忍。

當然，那只是一個巧合，在隔天Arthur找到了Alfred。

當然，那只是一個巧合，美國崛起成為世界大國，超越英國，不再需要Arthur。

當然，那只是一個巧合，Alfred會對他微笑，一個狡猾地猶如郊狼的笑容，Arthur卻失去了帝國的地位。

那只是個巧合。

僅此而已。

 

Tbc